我的亲身经历。

四十载戎装骨,一生赤子心



1983年的秋阳刚漫过北京市妇产医院的窗棂,一声啼哭便撞碎了清晨的宁静。我落地时,母亲袖口还沾着讲台的粉笔灰,父亲和爷爷的军大衣正挂在门后,领口磨出的毛边里,藏着两代人"保家卫国"的誓言。后来母亲总说,我幼时抓周,绕开了笔墨书本,偏偏攥紧了父亲军帽上的红五星,那或许是命运最早的伏笔。



六岁那年,母亲缝的书包里装着崭新的课本,同桌何晓春的草莓味橡皮总在我铅笔盒里留痕。入少先队那天,父亲粗糙的指尖蹭过我下巴,将红领巾系得端正:"这红是血染的,别让它脏了。"从此每个周末清晨,院子里便多了个扎马步的小身影——父亲教的军中格斗术,出拳要带风,踢腿要落稳,"不是让你打架,是让你在有人需要时,站得比谁都直"。



初二那个夏天,柏油路被晒得发软。我和小纯走在回家路上,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突然拦路,其中一个伸手就去拽小纯的裙子。脑子里"嗡"的一声,父亲教的侧踹动作下意识施展——脚背撞上那人肋骨的闷响,比蝉鸣还清晰。他踉跄后退,另两人见状逃窜。小纯攥着我的胳膊直发抖,后来班主任在班会上说"这才是少先队员的样子"时,我摸着胸前的红领巾,第一次懂了"责任"二字的分量。



十八岁高考,志愿表上我只填了中国国防科技大学。军校四年,被子叠成豆腐块,紧急集合哨穿透凌晨三点的霜气,五公里越野时喉咙里的血腥味混着实弹射击的硝烟,成了青春最烈的底色。毕业那天,我戴着学员领章向军旗敬礼,帽檐下的影子里,叠着父亲和爷爷年轻时的模样。



23岁,我成了空军飞行员。第一次跳伞训练,机舱门打开的瞬间,风像刀子刮脸,纵身跃出时伞绳拽得肩膀生疼,但看着脚下掠过的山河,突然觉得所有的苦都有了归宿。2008年汶川地震那天,我们正在战术演练,命令下达后三分钟备齐伞具。机舱外乌云翻滚,下方山体断成碎块,跳下去的刹那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"快一点,再快一点。"



灾区的日子,迷彩服从没干过,汗水混着泥浆结成硬块。那天巡查临时安置点,眼角余光瞥见摇摇欲坠的电线杆——底下蹲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,正低头玩泥巴。根本来不及多想,我扑过去把她按在身下,后背传来的剧痛像被钢钎刺穿,眼前黑下去的前一秒,听见她吓得大哭,心里反倒松了口气:"哭了就好,活着呢。"



医院躺了三个月,后背的钢板硌得人难眠,却总在护士说"那孩子没事"时,觉得伤口都在发烫。女孩母亲送来的锦旗挂在墙上,"舍己为人"四个金字晃眼。出院那天,晋升师长、记二等功的文件送到床前,我歪歪扭扭签下名字——后背的伤还没好,但落笔的力气,比打靶扣扳机时还足。



同年八月,北京奥运会的烟火在夜空炸开时,我正站在鸟巢外的岗哨上。迷彩服领口被汗水浸得发皱,却能清晰听见场内传来的国歌。那一刻,后背的疼、训练的苦,都成了刻在骨头上的勋章。



后来转去海军,在驱逐舰甲板迎过十二级台风,浪头拍来时抱着栏杆吐,吐完继续值岗;在鱼雷快艇练夜间突袭,雷达绿光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。再后来到深圳边防,铁丝网外的月光总带着凉意,巡逻军靴踩过碎石路的声响,在寂静里格外清晰——我们是国门的最后一道锁,钥匙就攥在自己手里。



右眼的伤,来得比地震时的电线杆更突然。那次*毒贩,对方把小女孩拽到身前,*抵着她脖子。我侧身挡过去的瞬间,看见黑洞洞的枪口。部队教的后空翻救了命,*擦着头皮飞过,碎片却钻进右眼。倒下时我扣动扳机打中他手腕,听见战友扑上去的声音,心里想的是"又护住一个"。



再醒来,右眼只剩一片漆黑。医生说视神经断了,治不好了。我摸了摸空荡荡的枪套,突然想起父亲的话:"倒下不是输,站不起来才是。"



转任深圳公安*后,最难忘的是那个白血病女孩的故事。接到报警时,母亲的声音在电话里发颤:"我女儿快不行了,她双腿残疾,就想看看泰山......"我们赶到医院,女孩蜷缩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纸,看见穿警服的人,却努力挤出笑:"警察叔叔,泰山是不是很高呀?"



那天我们三个警察轮流换班,用"公主抱"的姿势托着她,一步一步往上爬。石阶被阳光晒得发烫,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她发间,她却兴奋地数着台阶:"一百、两百......"爬到南天门时,她指着远处的云海笑出声,我突然觉得,这比五公里越野更让人有力气——有些重量,扛起来就是希望。



前几天,北京市公安局*的电话打来:"兄弟,有四个案子棘手,你得帮衬。"我摸着右眼的疤痕笑了,虽已退役,警号刻在心里。



第一个案子的卷宗摊开时,法医的报告触目惊心:八个月大的女婴,体重仅六斤,体内竟藏着十二根钢针——两根是缝衣针,十根是注射器针头。审讯室里,女婴的舅妈低着头,她是某医院的儿科护士,本该是呵护生命的人。我盯着她白大褂袖口的褶皱,想起自己女儿幼时的软嫩肌肤,声音忍不住发紧:"你扎下去的时候,就没想过她会疼吗?"最终证据链锁死,看着她被带走时,我给女婴的母亲拨通电话:"孩子在康复,坏人跑不了。"



第二个案子的监控录像让人攥拳:保姆把十个月大的女婴半吊在空中,头朝下换尿不湿,故意不给穿好,等孩子尿床后,就抡起衣架抽打。我们找到保姆时,她还在炫耀"管孩子就得狠"。我想起自己教女儿系鞋带时的耐心,突然明白了:有些恶,不是不懂,是不愿懂。最终她因虐待罪被刑拘,女婴的母亲抱着孩子来警局道谢,小家伙伸手抓我的警徽,软乎乎的掌心暖得人心头发烫。



第三个案子最让人窒息:母亲嫌十岁的女儿"长得丑",竟把她塞进洗衣机。我们破门而入时,孩子蜷缩在角落,浑身是伤,看见*就发抖。我蹲下来,慢慢剥开她攥紧的拳头,里面是半块没吃完的饼干。"叔叔带你去吃甜的,"我轻声说,像哄自己的小女儿,"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。"后来给她找了福利院,她画了张画送来,上面是个穿警服的人,旁边写着"超人"。



第四个案子的卷宗沾着泪痕:父亲让十岁的女儿跪在碎玻璃上,用开水浇她,还拿针线缝住她的嘴。审讯时男人梗着脖子:"我教自己的孩子,关你们什么事?"我猛地拍了桌子,后背的旧伤隐隐作痛:"教?你这是在毁了她!"最终他被判处重刑,孩子被送往救助站,我去看她时,她正跟着老师学写字,作业本上"谢谢"两个字,笔画歪歪扭扭,却比任何奖状都珍贵。



处理完案子那天,阎维文大哥发来信息:"听说你又出手了,等你闲了聚聚。"我笑着回他:"等这些孩子都安稳了,我请你唱《说句心里话》。"其实我知道,支撑我的从不是什么特权,是那些孩子的笑脸,是父亲说的"站得直",是军装警服上从未褪色的责任。



从1983到2025,四十二年。我穿过空军的飞行服、海军的浪花白、边防的橄榄绿,后背的伤疤、右眼的黑暗,都是穿这身制服该有的印记。有人问我后不后悔,我总想起汶川女孩的哭声,泰山顶上的云海,福利院孩子画里的"超人"。



现在我帮妹妹带龙凤胎,每天送他们上学,看着两个小家伙背着书包蹦蹦跳跳,就像看见小时候的自己。家里的两个女儿总缠着我讲"爸爸当英雄的故事",我摸着她们的头说:"英雄不是打赢架,是保护该保护的人。"妻子在一旁笑我:"你呀,还是改不了护着人的毛病。"



是啊,改不了了。从系上红领巾那天起,从第一次出拳带风那天起,从纵身跃出机舱那天起,这颗心就系在了这片土地上。保家卫国,为人民服务,从来不是空话。该扛枪时往前冲,该站出来时挡住风雨,这辈子,值了。



窗外的阳光正好,照在茶几上的相框里——那是我和三个女儿的合影,她们都笑着,眼里有光,像极了我守护的每一片山河。

发表于:2025-08-14 16:4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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