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轮碾过的路,是通向声音的桥——盲校教师刘永丽的三载送教记

清晨六点半的青岛,薄雾还没散尽,刘永丽已经把盲文卡片、口腔训练器和保温杯塞进背包。发动汽车时,仪表盘显示里程数比上周多了218公里——这是她三年来往返市区与郊区小晶家的“专属刻度”。



第一次见到小晶,是2022年的深秋。那孩子缩在奶奶身后,先天性失明让她的眼睛总是半眯着,严重的言语障碍让她连“妈妈”都发不清晰。刘永丽递去印着凸起圆点的盲文绘本,小晶却猛地后退一步,指甲深深掐进奶奶的衣角。“那天我才明白,对这些孩子来说,‘害怕’比‘不懂’更难跨过去。”刘永丽说。



她开始在车里备上儿歌播放器。最初的两个月,课堂就是“听故事+玩游戏”:刘永丽念《小蝌蚪找妈妈》,故意把“呱”字拖得长长的,观察小晶的嘴角会不会动;用不同材质的布料让她摸,同时说“软”“硬”,让声音和触感在她心里配对。有次讲到“太阳”,刘永丽把小晶的手放在车窗上,“你看,暖暖的就是太阳在说话呀。”那天小晶的手指在玻璃上停留了很久。



最难的是发音训练。为了让小晶掌握“a”的口型,刘永丽对着镜子练了三天——先自己张大嘴,感受舌尖的位置,再把小晶的手放在自己下巴上,让她摸“打开”的动作;为了让她体会声带震动,就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喉咙上,一遍遍发“m”的音。有次练到傍晚,小晶突然烦躁地把训练器扔在地上,刘永丽没捡,反而拉着她的手走到院子里:“你听,风吹树叶的声音,像不像‘沙沙沙’在跟你说话?”



冬天的雪总来得突然。去年12月的一个周三,暴雪让郊区的路结了冰。刘永丽的车在离小晶家还有两公里的地方打滑,她把教具裹进羽绒服,深一脚浅一脚往村里走。等敲开小晶家的门,睫毛上的冰碴都化了,滴在胸前的盲文卡片上。那天她们没上课,只是围坐在火炉边,刘永丽教小晶摸火炉的温度,说“这是‘热’”,又让她摸自己冻红的耳朵,说“这是‘冷’”。临出门时,小晶突然拽住她的袖口,发出了类似“别”的音。



变化藏在时光的褶皱里。今年春天,小晶第一次用盲文点读笔“读”出了“花”字;母亲节那天,她对着电话里的妈妈,清晰地说出了“爱你”;上周结课,她把自己画的盲文画塞给刘永丽——那是用毛线粘成的歪扭圆圈,奶奶说,小晶说这是“老师的车”。



如今刘永丽的车后备厢,除了教具,还多了本《送教日记》。里面记着:“3月12日,小晶会说‘鸟’了”“5月7日,她主动摸我的盲文教案了”。最新一页写着:“原来教育不是追赶,是陪着一朵花,慢慢开。”



这条路,她还会继续走下去。因为她知道,车轮碾过的每一寸土地,都在帮那个曾经沉默的孩子,搭起一座通向世界的桥。而桥的那头,总有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在回应——那是生命最本真的,对光的渴望。

发表于:2025-07-31 17:5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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