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对盲人的爱情既是日记

标题,盲痕,正文开始,秋雨裹着枯叶拍打在盲文图书馆的玻璃上,小婉摸索着杯壁凸起的盲文标识,指尖在"拿铁"的字符上反复摩挲。这是她和小雨常坐的角落,此刻唯有杯底残留的咖啡渍,在盲文点字纸上晕开深色的斑痕。



七年前的雨也是这样缠人。小婉在整理盲文书架时,听见第三排传来纸张散落的窸窣声。她顺着盲道寻去,指尖触到冰凉的盲杖,又撞上一片温热——小雨正跪在地上摸索散落的诗集,指节被书页边角磨得发红。



"我帮你。"她将散落的诗集按序码好,递书时小指不经意擦过他掌心的茧。小雨的睫毛剧烈颤动,像是受惊的蝶:"谢谢,我叫小雨。"他说话时带着薄荷糖的气息,在潮湿的空气里格外清晰。



此后每个周末,他们的盲杖总会在图书馆的盲道交汇处相遇。小雨的声音像浸过月光的溪水,将世界编织成瑰丽的图景:"春日玉兰绽开时,花瓣会轻轻蹭过掌心,像被天鹅的绒毛拂过。"小婉托着腮,听他描述暴雨后泥土的腥甜,说那是大地在倾诉秘密。



恋爱后的每个清晨,小雨都会牵着她的手丈量城市。他们数过梧桐叶脉的纹路,听蝉鸣分辨夏日的深浅,在海边将脚趾埋进温热的沙粒。小雨说浪花涌来时,咸涩的风里藏着星星的碎屑,小婉就踮起脚,试图用脸颊捕捉那份温柔。



命运的裂缝是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出现的。小雨的母亲突发脑溢血,他连夜赶回老家。临走前那晚,他把小婉的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:"等我安顿好,就来娶你。"她点头时,泪水滴在他手背的盲文手表上,将六点十七分的字符晕染成模糊的光斑。



此后电话里的声音愈发沙哑。小婉偷偷搭上去小雨城市的班车,摸到医院时,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。推开病房门的瞬间,她听见小雨正在和人争执:"我不能看着我妈..."她的盲杖撞上金属门框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

黑暗中,她摸到小雨无名指上陌生的戒圈。冰凉的金属触感像根刺,扎进她掌心的旧茧——那是常年阅读盲文留下的印记。"为了手术费..."小雨的声音混着呜咽,小婉却已转身,盲杖在地面敲出凌乱的节奏,像心跳破碎的声音。



后来的日子,小婉把自己埋进盲文校对工作。深夜加班时,打印机吐出的盲文纸张总会让她想起小雨的温度。他曾说要带她去看极光,说那些舞动的光带像天神打翻的银河,此刻却只剩记忆在指尖反复摩挲。



某个暴雨夜,手机震动着传来新消息。小婉将手指覆在屏幕上,读屏软件机械的女声刺痛耳膜:"我妈走了,我想见你。"她摸索着删除对话框,雨水顺着窗台蜿蜒而下,在盲文键盘上汇成细小的溪流。



多年后整理旧物,小婉在诗集夹层里摸到张凹凸不平的电影票根。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看的《触不可及》,票根背面用盲文笔刻着:"你是我瞳孔里永不熄灭的光。"她将票根贴在胸口,终于明白有些相遇是命运的馈赠,也是命运的惩罚——它让盲人看见光,却又在最明亮时骤然熄灭。



窗外的月光漫过盲文书桌,小婉打开窗,让夜风带走所有未寄出的思念。她知道,那些用指尖丈量过的温柔,那些在黑暗里生长的爱恋,早已化作永不褪色的盲痕,永远刻在生命的扉页上。

发表于:2025-05-08 21:29
本帖最后由 作者 于2025-05-08 21:31:05 编辑
5个回复
您还没有登录,登录后才可回复。 登录 注册